第 24 章
天色逐渐暗下来，偌大的紫禁城像是蒙上了一层黑纱。红墙长巷中，宫婢手中提的灯笼宛如纱上明珠，引领者龙撵华盖平稳前行。
静谧的宫巷间，洛瑶雪只觉“咚咚咚”四下乱窜的心跳声清晰震耳，双手握拳阻挡在他的胸膛前，宫装纱袖折窝赤龙玄袍之上缠绕，隐约有陌生又熟悉暗香浮动，已分不清那心跳暗香是他的还是她的。
龙驾所经之处，路遇的太监宫女无一不跪地，毕恭毕敬地俯首叩呼：“万岁万万岁”。洛瑶雪第一反应便是如雏鸟儿般将头深埋到臂膀之间，却被他强势地抬起，不许低头，只许瞧着他形状优美的下颚。
洛瑶雪又是怕又是恼，粉唇紧抿，想瞪又不敢。
这人怎的这般霸道不讲理？！
见她终于面露恼意，李晟心情才好了些。
抬手扶了扶她鬓间微微滑散的发钗，凑到她耳畔轻笑：“左颊黑斑在何处？朕怎的没有瞧见？”
“.......”
他果真是认出了她。
洛瑶雪瞬间红了眼眶，拳头握的更紧了几分，想离他再远些：“.......怎的这般欺负人。”既然白日就知道了，要杀要罚给个准信就好，何苦这般捉弄？
声音极低，却被李晟听到了。
他道：“许你欺负朕，却不许朕欺负你，这是何种道理？”
“我何时欺负过你？”
“你撒谎骗朕，且不止一次。”
“.......这如何能一样？”
“这如何不一样？”
洛瑶雪无言，别过头去不愿搭理。即便这般时候，她还是觉得一言不合就纠缠陌生女子的男子，就是登徒子！
瞧她不再过分拘谨，李晟凤眸含了些许笑意。到了紫宸殿外，李晟放她下撵，却是不肯松手，牵了她往里走，洛瑶雪愈发心慌，掌心传来的暖意让她有了破罐破摔的想法。但这也仅限于想想而已。
衣摆轻动，进的殿来，李晟一松开手，她便自觉自地提裙跪到了殿中纹锦织就的地毯上，认错姿态摆得良好。
李晟挑眉：“嗯哼？”
这是做甚？
“嫔妾有罪，请陛下责罚。”
“......”他都还没说，她倒自己先罚上了。
李晟兴趣盎然地蹲下身，问道：“罪在何处？”
“不该私自出宫，不该私见外男。”
“还有呢？”
“......不该对陛下态度不敬。”
“唔.......”李晟忍俊不禁:“那确实该罚。”
心中一紧，洛瑶雪双手相叠，以额碰地，静等责罚。
“不过不是因为这个。”
本来，他确实极为生气。尤其是看到“罗敷有夫”四个字的时候，更是一种莫名的难过加愤怒，甚至发狠想过一旦找到她，先悄无声息的弄死她夫君，再把人给抢来。
但是......自今晨见她开始，那些情绪便都随风散了。只余下侥幸与欢喜。
其后，不悦的也只是她故作不识。
他心有幸，唯愿她同。
然而，她只有惶恐。
紫宸殿内静谧一片，左右两侧的夜明珠散发着柔柔的光芒。洛瑶雪心惊胆战地跪在地上，李晟蹲在她前方，低下头便瞧见她白嫩的颈子隐没与衣襟深处，那莹莹光泽，似比夜明珠还要亮上几分，映他的眸色渐暗。
捻了捻指尖，李晟叹了一口气，起身。
“起来吧。”
洛瑶雪愣愣抬头，似乎不太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。
弯腰将她扶起来，李晟道：“原是该狠狠罚你才好。但朕自申时便等在了永巷口，至今尚未用膳，实在是没力气。这次就先记着，等哪日朕气力充足，你再惹朕生气，便找你讨回来。”
说到‘讨回来’三个字时，语调下压，似乎从唇舌间滚动一番才吐出来，凤眸微微发暗，唇边笑意深了几分。
洛瑶雪不解其意，顺着他的手臂站起，半晌都未回神。
此等罪过，就这般轻轻揭过了？“王德。”唤了一声，李晟看向殿口的内侍：“传膳吧。”
“诺。”王德小跑出门，尖着嗓子喊道：“陛下传膳！”
随后，他便负手向偏殿走去。
洛瑶雪站在原地，不知该不该跟。
李晟走了几步，发觉身后无人。回头瞧了她一眼，道：“愣着作甚？还不过来。”
“哦。”她恍然跟上，换来他的低笑：“傻子。”
“......”
过于亲昵的话，让洛瑶雪红了脸，与他拉开一步距离，再不肯上前。
紫宸殿偏殿外堂，是皇帝平时用膳的地方。一张圆桌摆在中央，上铺金黄缎子，除了牙盘之外，还有金、银、铜、锡各类精巧的碟碗盅壶。李晟于主位落座之后，立即有中官传膳上菜，十多名小太监端着盒子进来，用黄绢盖顶，每个盒盖上都有小曲柄黄伞一把，金铃铛数枚，每走一步便叮当作响。当膳食送到后，立即有中官报菜名，小太监跪进，然后马上用领巾将口掩住，以免呼气影响陛下胃口。
试毒中官先行尝菜，李晟抬头瞧了一眼，便见洛瑶雪垂眸站在一旁，姿态礼仪与可与一旁宫婢相媲美。
他忍笑道：“你是想站在那里瞧着朕用？”
“嫔妾......”
“嗯哼？”
“......”
别过头，不瞧了，沉默。
“哈哈哈哈.....”李晟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，小东西怎么就这么可爱？！
起身拉她按到凳子上，他道：“说不罚了就不罚，陪朕用膳好不好？！”
“嫔妾遵旨。”她强自镇静，拿起筷子，眼睛随便瞧了一眼，刚刚落到一道菜上，还没瞧出那是什么，布菜中官便夹了一筷到她碟中。
“那是天鹅翅尖，最是鲜嫩不过。”李晟道：“还有五味凤干，元汁羊骨、水晶蒸包、两熟煎鲜鱼、胡椒醋鲜虾......你尝尝。”随着他的话，中官一个不差地布来，洛瑶雪碟中的菜肴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多，直至摞成小山，她才不得不开口道：“够了......”再放就溢出来了。
“那你尝尝看喜欢哪个。”
洛瑶雪秉箸，夹了碟子最尖上的一个虾仁放到嘴里，瞬间一股鲜香之味弥漫整个口腔，中官又给她盛了一碗汤放在旁边。
“......”明明是美味至极的食物，洛瑶雪却如同嚼蜡一般。一旁炯炯的目光过于直白，瞧得她如做针毡。强咽下几口饭菜，她又饮了一口汤，那人还是直直地盯着她看。洛瑶雪不得不放下碗，垂眸问道：“陛下不用膳，瞧着嫔妾作甚？”
另一边，皇帝携一名女子同撵而行之事，以飞速传遍整个后宫，惊吓了无数人。
但凡见过皇帝的人都知道，当今陛下性子淡漠，并不热衷于女色。就连最受宠的贵妃娘娘，也从未得过陛下此等礼遇。这是哪里来得狐媚子？竟魅惑了陛下做出逾矩行为？！
后宫各殿灯火通明，无数妃嫔蠢蠢欲动，开始派人四处窜听消息。然而，打探来打探去，各宫室小主都在其宫内，不曾外出！
那会是谁？女史？女官？难不成还会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不成？！
若说其他宫殿的妃嫔紧紧是惊吓，那对于长春宫的成怡然来说，这个消息就是惊悚！如晴天霹雳一般。
“不.....不应该，时间怎么，怎么早了这么多？！”承香殿内，成怡然面色苍白地扶着椅子，原本温柔恬静的脸庞一点点扭曲，抬手狠狠地将桌子上的东西扫到地上“哗啦！”一声巨响：“谁？是谁？到底，到底哪里出了错？！”
红黛这是第二次瞧见主子这般失态，诺诺不敢说话。
过了许久，成怡然才坐回椅子上，神态一点点恢复如常，只有双眸满含杀机。
“红黛，传本宫口谕，承香殿丢了一枚金钗，乃本宫心爱之物，命六局搜查全宫寻找！一个女眷都不许放过！”
“诺！”
另一边，用膳完毕。
李晟去沐浴洗漱，洛瑶雪紧张地捏着帕子候在后殿，坐也坐不下，站也站不住，只觉得浑身上下每一处毛孔都叫嚣着赶紧跑！
但，但她是后宫嫔妃，这种时候，如何跑？
可是，可是再待下去，她又实属害怕。反正，总归没有侍寝的旨意，应该无事吧？
咬了咬牙，她起身快步就往外走，结果被门口的中官给拦下了。
“我....我有要事。”
王德抬头，笑得见牙不见眼：“陛下有旨，让小主在此等候，小主莫要为难咱家。”
“我有些头晕，想出去走走。”
“小主在殿中走走即可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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静谧的宫巷间，洛瑶雪只觉“咚咚咚”四下乱窜的心跳声清晰震耳，双手握拳阻挡在他的胸膛前，宫装纱袖折窝赤龙玄袍之上缠绕，隐约有陌生又熟悉暗香浮动，已分不清那心跳暗香是他的还是她的。
龙驾所经之处，路遇的太监宫女无一不跪地，毕恭毕敬地俯首叩呼：“万岁万万岁”。洛瑶雪第一反应便是如雏鸟儿般将头深埋到臂膀之间，却被他强势地抬起，不许低头，只许瞧着他形状优美的下颚。
洛瑶雪又是怕又是恼，粉唇紧抿，想瞪又不敢。
这人怎的这般霸道不讲理？！
见她终于面露恼意，李晟心情才好了些。
抬手扶了扶她鬓间微微滑散的发钗，凑到她耳畔轻笑：“左颊黑斑在何处？朕怎的没有瞧见？”
“.......”
他果真是认出了她。
洛瑶雪瞬间红了眼眶，拳头握的更紧了几分，想离他再远些：“.......怎的这般欺负人。”既然白日就知道了，要杀要罚给个准信就好，何苦这般捉弄？
声音极低，却被李晟听到了。
他道：“许你欺负朕，却不许朕欺负你，这是何种道理？”
“我何时欺负过你？”
“你撒谎骗朕，且不止一次。”
“.......这如何能一样？”
“这如何不一样？”
洛瑶雪无言，别过头去不愿搭理。即便这般时候，她还是觉得一言不合就纠缠陌生女子的男子，就是登徒子！
瞧她不再过分拘谨，李晟凤眸含了些许笑意。到了紫宸殿外，李晟放她下撵，却是不肯松手，牵了她往里走，洛瑶雪愈发心慌，掌心传来的暖意让她有了破罐破摔的想法。但这也仅限于想想而已。
衣摆轻动，进的殿来，李晟一松开手，她便自觉自地提裙跪到了殿中纹锦织就的地毯上，认错姿态摆得良好。
李晟挑眉：“嗯哼？”
这是做甚？
“嫔妾有罪，请陛下责罚。”
“......”他都还没说，她倒自己先罚上了。
李晟兴趣盎然地蹲下身，问道：“罪在何处？”
“不该私自出宫，不该私见外男。”
“还有呢？”
“......不该对陛下态度不敬。”
“唔.......”李晟忍俊不禁:“那确实该罚。”
心中一紧，洛瑶雪双手相叠，以额碰地，静等责罚。
“不过不是因为这个。”
本来，他确实极为生气。尤其是看到“罗敷有夫”四个字的时候，更是一种莫名的难过加愤怒，甚至发狠想过一旦找到她，先悄无声息的弄死她夫君，再把人给抢来。
但是......自今晨见她开始，那些情绪便都随风散了。只余下侥幸与欢喜。
其后，不悦的也只是她故作不识。
他心有幸，唯愿她同。
然而，她只有惶恐。
紫宸殿内静谧一片，左右两侧的夜明珠散发着柔柔的光芒。洛瑶雪心惊胆战地跪在地上，李晟蹲在她前方，低下头便瞧见她白嫩的颈子隐没与衣襟深处，那莹莹光泽，似比夜明珠还要亮上几分，映他的眸色渐暗。
捻了捻指尖，李晟叹了一口气，起身。
“起来吧。”
洛瑶雪愣愣抬头，似乎不太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。
弯腰将她扶起来，李晟道：“原是该狠狠罚你才好。但朕自申时便等在了永巷口，至今尚未用膳，实在是没力气。这次就先记着，等哪日朕气力充足，你再惹朕生气，便找你讨回来。”
说到‘讨回来’三个字时，语调下压，似乎从唇舌间滚动一番才吐出来，凤眸微微发暗，唇边笑意深了几分。
洛瑶雪不解其意，顺着他的手臂站起，半晌都未回神。
此等罪过，就这般轻轻揭过了？“王德。”唤了一声，李晟看向殿口的内侍：“传膳吧。”
“诺。”王德小跑出门，尖着嗓子喊道：“陛下传膳！”
随后，他便负手向偏殿走去。
洛瑶雪站在原地，不知该不该跟。
李晟走了几步，发觉身后无人。回头瞧了她一眼，道：“愣着作甚？还不过来。”
“哦。”她恍然跟上，换来他的低笑：“傻子。”
“......”
过于亲昵的话，让洛瑶雪红了脸，与他拉开一步距离，再不肯上前。
紫宸殿偏殿外堂，是皇帝平时用膳的地方。一张圆桌摆在中央，上铺金黄缎子，除了牙盘之外，还有金、银、铜、锡各类精巧的碟碗盅壶。李晟于主位落座之后，立即有中官传膳上菜，十多名小太监端着盒子进来，用黄绢盖顶，每个盒盖上都有小曲柄黄伞一把，金铃铛数枚，每走一步便叮当作响。当膳食送到后，立即有中官报菜名，小太监跪进，然后马上用领巾将口掩住，以免呼气影响陛下胃口。
试毒中官先行尝菜，李晟抬头瞧了一眼，便见洛瑶雪垂眸站在一旁，姿态礼仪与可与一旁宫婢相媲美。
他忍笑道：“你是想站在那里瞧着朕用？”
“嫔妾......”
“嗯哼？”
“......”
别过头，不瞧了，沉默。
“哈哈哈哈.....”李晟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，小东西怎么就这么可爱？！
起身拉她按到凳子上，他道：“说不罚了就不罚，陪朕用膳好不好？！”
“嫔妾遵旨。”她强自镇静，拿起筷子，眼睛随便瞧了一眼，刚刚落到一道菜上，还没瞧出那是什么，布菜中官便夹了一筷到她碟中。
“那是天鹅翅尖，最是鲜嫩不过。”李晟道：“还有五味凤干，元汁羊骨、水晶蒸包、两熟煎鲜鱼、胡椒醋鲜虾......你尝尝。”随着他的话，中官一个不差地布来，洛瑶雪碟中的菜肴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多，直至摞成小山，她才不得不开口道：“够了......”再放就溢出来了。
“那你尝尝看喜欢哪个。”
洛瑶雪秉箸，夹了碟子最尖上的一个虾仁放到嘴里，瞬间一股鲜香之味弥漫整个口腔，中官又给她盛了一碗汤放在旁边。
“......”明明是美味至极的食物，洛瑶雪却如同嚼蜡一般。一旁炯炯的目光过于直白，瞧得她如做针毡。强咽下几口饭菜，她又饮了一口汤，那人还是直直地盯着她看。洛瑶雪不得不放下碗，垂眸问道：“陛下不用膳，瞧着嫔妾作甚？”
另一边，皇帝携一名女子同撵而行之事，以飞速传遍整个后宫，惊吓了无数人。
但凡见过皇帝的人都知道，当今陛下性子淡漠，并不热衷于女色。就连最受宠的贵妃娘娘，也从未得过陛下此等礼遇。这是哪里来得狐媚子？竟魅惑了陛下做出逾矩行为？！
后宫各殿灯火通明，无数妃嫔蠢蠢欲动，开始派人四处窜听消息。然而，打探来打探去，各宫室小主都在其宫内，不曾外出！
那会是谁？女史？女官？难不成还会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不成？！
若说其他宫殿的妃嫔紧紧是惊吓，那对于长春宫的成怡然来说，这个消息就是惊悚！如晴天霹雳一般。
“不.....不应该，时间怎么，怎么早了这么多？！”承香殿内，成怡然面色苍白地扶着椅子，原本温柔恬静的脸庞一点点扭曲，抬手狠狠地将桌子上的东西扫到地上“哗啦！”一声巨响：“谁？是谁？到底，到底哪里出了错？！”
红黛这是第二次瞧见主子这般失态，诺诺不敢说话。
过了许久，成怡然才坐回椅子上，神态一点点恢复如常，只有双眸满含杀机。
“红黛，传本宫口谕，承香殿丢了一枚金钗，乃本宫心爱之物，命六局搜查全宫寻找！一个女眷都不许放过！”
“诺！”
另一边，用膳完毕。
李晟去沐浴洗漱，洛瑶雪紧张地捏着帕子候在后殿，坐也坐不下，站也站不住，只觉得浑身上下每一处毛孔都叫嚣着赶紧跑！
但，但她是后宫嫔妃，这种时候，如何跑？
可是，可是再待下去，她又实属害怕。反正，总归没有侍寝的旨意，应该无事吧？
咬了咬牙，她起身快步就往外走，结果被门口的中官给拦下了。
“我....我有要事。”
王德抬头，笑得见牙不见眼：“陛下有旨，让小主在此等候，小主莫要为难咱家。”
“我有些头晕，想出去走走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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